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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下来,夜依然没有静下来,火车道四周的灯挂在高高的木头杆子上,在风里摇曳,没有多少亮;几声狗叫蹿过火车道附近的围栏,顷刻间,被今天最后一趟拉煤的火车撕拽着远去;沉重的车轮,“咣当咣当”碾压着一层层煤渣,扬起一股股黑烟在灯光下盘旋,就像从阴间里跑出来的鬼魂,贪吸着那点点精气。
煤场旁边坑坑洼洼的小路上,惨淡的灯光拽着几溜蹒跚的身影,一会儿飘到墙上,像是在没有色彩的银幕上,晃动着没有眉眼的木偶;一会儿坠落在凹陷的路沟里,融化在煤水里;一会儿影子踩着影子,踩疼了,嘴里发出沉闷的、粗重的喘息声。
年轻点的嘴里还能蹦出一个两个字,他们一边弓下光溜溜、黑乎乎的脊背,一边用手里抓着的上衣怕打着裤脚,一边嘴里骂骂咧咧,“妈的,真的太累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年老的只在鼻腔里“哼唧哼唧”,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
一抬头,酒馆就在眼前。顾庆坤停下了脚步,他向身旁一个年老的矿工喊了一句,“老哥,咱们去喝一壶?俺请客,走吧!”声音很大,生怕其他人听不到。
几个喜欢热闹的停下脚步,他们嘴里一边故意调侃着,一边把顾庆坤围在路中间,“顾大哥,您昨儿挣了多少钱?俺们能不能也沾点您的便宜?”
顾庆坤把他的右手举过头顶,在半空中画着圈,“昨儿,俺赚大了,那家主人出手很大方,又因为路远,给了俺不少……今儿有几位算几位,酒钱、下酒菜,俺顾庆坤全包了~咱们兄弟们乐呵乐呵,不醉不休。”
听顾庆坤这么说,疲惫不堪的矿工一下来了精神,他们嘴里喊着“好”“顾大哥痛快”蜂拥着顾庆坤钻进了路旁的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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