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口作为农场主儿子的种种特征,是在他三十五岁之后才有机会表现出来的。那年夏天他在阔别十多载之后,第一次重返肯塔基故乡。
那日的天出奇地蓝,蓝得像一匹刚出厂的布,蓝得如此没有瑕疵,蓝得让人心酸。路边的农舍如同五颜六色的画,剪贴在蓝布边上。虽有些风,风是看不见的。看得见的只有牧草。牧草早已识得风情,在午后的太阳底下窸窸窣窣地匍匐着身子,连绵不断地扑向牙口的车子。牙口下了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十指张开,插入地里。黑色的泥土从指缝里泻出。牧草海浪似的包裹了他的头。眼泪很快被染成了绿色。
家还在原处。木头筑成的围墙在一轮又一轮的霜风雨雪交替中,一层又一层地加深着颜色。牧场的栏栅也是如此。不变的是晒干了的牧草香味。那香味唤起牙口未曾好好开过头的梦。只是栏里没有一匹他认得的马了。
母亲带他去他的房间。那里的一切摆设都一如他出走时那样。床上是母亲亲手浆洗过的白细布床单;墙头贴的是当年他至爱的马驹“洛基”的照片;门后挂钩上挂的是他中学橄榄球队的队服;床头柜的抽屉里,那两本书果真还在。
拿来作书签的马尾草,停留在斯诺到窑洞里见那个伟人,伟人把手伸进裤腰找虱子的那个章节。马尾草的汁液渗透了书页,又被岁月一点一点地焙干,留下一块褐黄的,不肯平服的印迹。刹那间,时间似乎停留在指缝中间,不再流动。叹息又一次落到书页上。这一回,洇出的,不再是喧嚣希冀的花朵,而是苍凉无奈的果实了。
命运牵着他的手,把他从西边带到东边,去开始他人生的前一个半圆。命运又想牵着他的手,把他从东边带回到出发的地方,来完成他人生的后一个半圆。可是,牙口还不愿这么早地圈好他人生的整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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