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为了画展的事,前前后后准备了约有大半年。真正成行,还是在过了新年之后。国际画廊的老板为她组织了一个鸡尾酒会。开幕的前一天,望月只身飞到了纽约。
下了飞机,住进旅馆,只觉得周身乏,就放了满满一缸热水,将身体泡下。一屋湿软的蒸气里,望月懒懒地,就想起:大大小小这么多回画展,这却是第一回由她自己出面牵线联系的。来往的英文信件虽然是卷帘黄胖子帮忙写的,可信里的内容,都是她自己定的。最后签的合同,还是画廊那头妥协让了步。不由得,就有些得意。又想起明天的招待会,由她一人出面应付,也不知自己的英文够不够用。便有些躺不住了,赶紧拿了本英汉对照的艺术辞典,挑三拣四地翻看起来。没翻几页,两眼就粘了胶似的黏搭起来,手里的书咣当一声,落到了浴缸旁边的地毯上。
这时,客厅里的电话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将望月吓了一跳,睡意也就烟消云散了。赶紧抓过条大浴巾将身子裹了,冲进屋里拿起电话。“哈罗”了一声,就听见了那个让她等了一个寒假的声音。心“咚”的一下撞了起来,情急之中却一时找不出话来说。那头也不理她,只问:“你那里,看得见月亮吗?今晚的月亮,是很特别的。”
望月拉开了窗帘,就看见沉蓝色的天幕上,剪纸似的挂着一弯月亮。那月亮并不圆,像农家用钝了的镰刀,却亮得出奇。四周簇拥着些云彩,那云彩都镶着些模模糊糊的淡黄色的边。月光抹在远处的树上,朦朦胧胧的,树梢上像撒满了霜似的,就有些肥胖起来。又有无数个星子,此起彼伏地眨着眼睛,与都市的灯火对峙着,竟分不出哪是天,哪是地了。万籁俱寂,连风也没有一丝。望月却感到了冷,冷得连血也冻住了。就听见自己的心跳,和电话那头轻轻的,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那叹息声,就像是在耳边。忽地就吃了一惊,问:“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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