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风传,谓郑孝胥氏悠悠然独处清贫。然而某一阴霾密布的上午,与村田君、波多君一同乘车驶至门前一望,其独处清贫的住所,却远超出我的预想,是一座雄伟的、涂成深灰色的三层楼房。门内满院黄竹,雪球花儿芳香扑鼻。便是我,这样的清贫,无论何时去独处,也可以做到毫无怨言的。
五分钟后,我们被领入客厅。这里除却墙上挂着的书画,几乎别无陈设。不过壁炉台上,左右一对瓷花瓶里,小小的黄龙旗儿垂着尾巴。郑苏戡先生不是中华民国的政治家,而是大清帝国的遗臣。我望着这小旗,忽然想起了依稀记得的某人品评郑氏的一句话:“他人之退而不隐者,殆不可同日论。”
恰在此时,一位略胖的青年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这便是曾经留学日本的、先生的公子郑垂氏。与之交情甚好的波多君,立刻为我做了介绍。郑垂氏擅长日文,与之交谈,无须烦劳波多村田两先生通译。
身材高大的郑孝胥氏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是稍后不久的事。先生血色极佳,一见之下全不似垂暮老人。眼睛亦有如青年一般,朗若曙星。尤其是胸膛挺得笔直,说话眉飞色舞的样子,反而显得比郑垂氏还要年轻。他身着黑色马褂儿,配以略带靛蓝的浅灰大褂儿,不愧是当年的才子,处处显得风采不凡。非也,即使赋闲归隐的今日,尚且泼辣如此,想当年以康有为为中心,宛然如戏剧一般的戊戌变法之际,扮演辉煌角色之时,更是何等地才情焕发,自是不难想象的。
加上郑氏,我谈论了一会儿中国问题。自然,我也大言不惭地高谈阔论起新借款团成立之后,中国的对日舆论如何如何之类甚不相称的话题来。如此道来,似乎极不认真,但当时我倒并非姑妄言之,而是极为认真地披露自己一家之见的。然而现在反思起来,当时的我似乎多少有点走火入魔。固然这涌血冲头的原因,除了我自己轻薄的根性外,当代中国本身的确也应负一半的责任。倘以为是虚言,不论是谁只管去中国一睹即可。肯定不出一月,便会莫名地想谈论起政治来。这无疑是当代中国的空气中孕育着二十年来之政治问题的缘故。而不敏如我,竟而至于在游历江南一带期间,这股狂热始终未能降温。而且并无人强迫,却整日思考起与艺术相比远为下等的政治来。
Loading...
未加载完,尝试【刷新】or【关闭小说模式】or【关闭广告屏蔽】。
尝试更换【Firefox浏览器】or【Chrome谷歌浏览器】打开多多收藏!
移动流量偶尔打不开,可以切换电信、联通、Wifi。
收藏网址:www.dd123.cc
(>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