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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壮年前期(前60—前49年1月,恺撒40岁至50岁) 《高卢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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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卢战争发生于公元前58年至前51年,长达8年时间。要介绍这场战争,一定要参考这场战争的主人公——恺撒亲笔写的《高卢战记》。从古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抛开恺撒的《高卢战记》来介绍高卢战争。《高卢战记》不仅是参考资料,也是最基本的史料。关于书中内容的客观性,我打算在下一册参考文献中进行介绍,在此略过不谈。整个高卢战争期间,总指挥都是恺撒。我想,在开始讲述这场战争前,首先介绍一下恺撒的《高卢战记》,也不失为一种乐趣。不是说“文如其人”嘛,我打算在介绍高卢战争进程时尽可能引用恺撒的原文,因此,在此我只介绍人们对《高卢战记》的评价。2000年来,关于恺撒的功过是非,历史学家的意见是有分歧的。但是,说到恺撒的文章,所有人的评价几乎如出一辙,都说好,甚至2000年后的现在一再重版此书。能不断重版自己的作品,是无数作家的梦想,恺撒实现了这样的梦想,也因此对于此书的评论数不胜数,我只能择其中一部分进行介绍。古今各选一人为代表,我想,西塞罗和小林秀雄应该堪当此任。

西塞罗——写于公元前51年:

所有文字都充满了魅力,犹如脱去一个人身上所有衣服后暴露在阳光下的裸体,如此真实,又如此鲜明。

也许恺撒撰写此书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后人书写历史提供史料。未曾想,却让那些贤明之士失去了写作的欲望。结果,受益的只剩下那些靠罗列各种事件来粉饰历史的笨蛋。

小林秀雄——写于公元1942年:

我知道尤里乌斯·恺撒写过一本《高卢战记》。不久前,日本终于有了日译本,是近山金次先生翻译的。我终于有机会通读这本著名的战争记。这本书非常引人入胜,以至于我刚看几页就忘记了一切,一口气把它看完了。事实上也是因为罗马军队几乎不间断的战斗,吸引我不忍释手。我看完后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只觉得心满意足。这是一部非常理想的文学作品,是我近期欣赏到的难得的好作品。……

我自然没有忘记要写《高卢战记》的评论,然而,这部文学作品犹如古代美术品,让我不知如何下笔。根据研究者们的调查,据说已经证实恺撒的记录是准确的。他们在调查之际,从地下发掘出了罗马胜利纪念碑碎片。就像这些令他们感慨不已的碎片一样,呈现在我眼前的《高卢战记》也令我感慨不已。现代文学总让人觉得粗拙、浅薄,我总觉得《高卢战记》像是在告诉我们,文学这种东西,它的文学性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强。古时候,语言或刻在石头上,或烙在砖瓦上,或用笔写下来,就像一种器物,被小心呵护。那个时候,文字一定相当有分量。如今,我们生活的这个时代,因为有了铅字,有了滚轮印刷,语言已经失去它原有的本质,化身为一种概念符号,在人们的空想中畅通无阻。不为取悦读者,只为表达自己内心的、形式优美的表达方式,在文学中出现的频率开始变得稀少了。如此一来,文学必定与读者的解释和批判发生冲突,并在双方的妥协中苦闷而死。因此,思考过去,很有益处。

据说《高卢战记》只是恺撒在戎马倥偬间隙,匆匆写给元老院的实况报告书,不用说,它是一部叙事诗般的杰作。译文很晦涩,却丝毫不影响我对这部作品的喜爱。它就像刚从地下挖掘出来的一尊雕像,尽管表面锈迹斑斑,但我很快意识到,原作是怎样的一部名作。作为一个战争达人,他执掌过政治,指挥过战斗,甚至做过冲锋陷阵的一介士兵。对于他来说,战争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创作源。他对高卢战争这一创作源了如指掌。不掺杂个人的感伤和空想,用了如指掌的材料辛勤创作,这也是伟大诗人的写作理念。《高卢战记》像诗一般打动我,并不奇怪,我仿佛听到了士兵前进的脚步声,感受到了时间的飞逝。

泰伦提乌斯是著名的戏剧作家,出生于迦太基,幼年被带到罗马,沦为奴隶,后因为其才华出众,成为解放奴隶,并享誉罗马。关于他的作品,在一次宴会上被当成了助兴的素材,大家玩接龙游戏,西塞罗第一个说,恺撒接他的句子,说:

光芒四射的泰伦提乌斯,在最杰出的文人中,可与米南德相提并论,只因他是喜欢简明文体的人。

“Puri sermonis amator”,即喜欢简明文体。这不是应该献给恺撒的赞美词吗?我认为恺撒的文体可以用下面三个词来概括:

简洁、明了、精练

不知为何,莎士比亚、布莱希特,以及美国作家索托·怀尔德都写过其他时期的恺撒,却没有人写高卢战争时期的恺撒。莎士比亚可能只看过普鲁塔克的作品,另当别论。而现代作家布莱希特和怀尔德显然读过《高卢战记》和《内战记》。他们不写高卢战争期间的恺撒,究竟是不想成为西塞罗口中的“笨蛋”呢,还是因为恺撒的文章简洁、明了、精练,没有给他们留下可以发挥的空间?

但是,我想尝试介绍高卢战争。我顾不上自己是否会成为西塞罗口中“靠罗列各种事件来粉饰历史的笨蛋”。《高卢战记》是恺撒写给同时代人看的,他们了解当时的情况。但是,2000年后的我们,对当时局势的理解很难和恺撒同时代的人一样。还有,东方文明和西方文明也不一样,西方文明以罗马文明为基础,因而要求东方人对当时局势的理解,做到和西方人一样也不现实。因此,尽管只是罗列各种事件,我还是尽最大努力去接近恺撒的叙述方式以及真实的他。我要写的是恺撒这个人,既然写他,就要在文章中反映真实的他。

《高卢战记》没有前言,也没有序,直接就用下面这句话作为开头:

全高卢分三个部分:比利时人生活的区域、阿奎塔尼亚人生活的区域以及凯尔特人即我们所说的高卢人生活的区域。

看到这样直白的开头,让几乎所有历史学家、研究者以及作家都会产生挫败感。对于从事写作的人来说,没有前言和序,直接切入主题,最为理想,然而,人们通常都做不到。希罗多德、修昔底德、波里比阿、李维、撒路斯提乌斯、普鲁塔克等,总要在文章的开头或文章的某处,说明写作的目的。以文章为表现手段的作家知道,如何理解自己的作品,取决于读者,无须在文章中说明。尽管如此,却总也做不到。他们虽然知道读者不一定按自己的希望去理解作品,但是,不提示一下总觉得不踏实。他们只有在说明自己的写作目的后,才能继续写下去。也就是说,无论是前言还是序,说是为了帮助读者理解,其实更多的是为了自己。

前言和序如此重要,恺撒却没有写,文章的开头没有写,文章中也没有提及。不仅《高卢战记》如此,其后不久写的《内战记》也一样,没有前言,没有序,直接进入主题。

为什么呢?

是如同某位研究者说的,恺撒是“真正具有贵族精神的人”吗?

是如同西塞罗说的,恺撒偏爱“真实、鲜明”的文体吗?

抑或如同小林秀雄说的,恺撒“不在乎读者的看法,只顾自己称心快意”吗?

根据文如其人的观点,虽然三个人分别是三种不同的说法,但我认为他们说得都没有错。然而,尽管他们说得都对,我却不能不认为还有其他的可能性,即恺撒不是不想写前言或序,而是他没办法写。他是一位很好的作者,所写文章意思通达,所以我想,他没办法写前言或序,不是因为写作能力的问题,应该另有原因。关于这一点,我想,结合他要求在意大利北部、法国南部和伊利里亚三个行省担任总督的任期是三年的原因,或许可以接近真相。

接着《高卢战记》的开篇,恺撒在文章中指出,对于罗马来说,高卢问题并非始于他就任总督的公元前58年,三年前就已经有了征兆。

恺撒说的高卢,是指莱茵河流域以西辽阔的地区,相当于包括现在的法国大部分(除了法国南部)、比利时、卢森堡、荷兰南部、德国西部及瑞士在内的一带,也就是现在的西欧。

恺撒将这个地区分成了三个部分。在恺撒时代,这个地区尚未开发,其原始程度是现代人难以想象的。森林、沼泽、河流所占面积远比耕地多得多。只是因为这里水源充足,气候温润,所以根据研究者的推算,可提供的农产品和家禽数量,足以养活1200万人,也因此,尽管尚未开发,这里却很富裕,人口也多,只是,这里没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包括小部族在内,有近百个部族分而治之,其中实力较强的部族就有10多个。统一只是遥远的梦想,这就是公元前1世纪高卢的现状。

对于高卢人来说,他们的威胁不是来自南方,即早已成为罗马行省的、希腊化时代的城市马赛尚在的地方。南部高卢人业已被罗马同化,头发也像罗马人一样,剪去了长发。而生活在中部和北部的高卢人,依然留着长发,被罗马人称为“长发高卢人”。对于这些高卢人来说,他们的威胁来自东方,即来自生活在莱茵河以东森林深处的日耳曼人。尽管同样是森林、沼泽密布,莱茵河以东的气候条件却比莱茵河以西要恶劣得多。日耳曼人没有足够的粮食养活一味增长的人口。他们食不果腹,自然会把眼光盯向富庶的地方。只要一闹粮荒,他们就会越过莱茵河,“蛮族入侵”就成了家常便饭。

恺撒笔下的属于比利时人居住的地区,即高卢的东北部,在公元前1世纪前后,几乎已经被越过莱茵河的日耳曼人占据。像这样,莱茵河下游地区的民族迁移非常频繁,而莱茵河中游及上游地区,自东向西越过莱茵河的日耳曼人也有增无减。

一想到2000年后,日耳曼人依然对西欧造成威胁,我不禁感慨万千。日耳曼人入侵莱茵河以西很容易,一部分原因在于高卢人的性格,因为他们各自为政,互不团结。居住在莱茵河以西的日耳曼首领阿利欧维斯图斯,之所以能够势力大增,究其原因,就在于高卢人部族之间纷争不断。因为,一旦获胜无望,他们就会向日耳曼人求助。因为阿利欧维斯图斯的势力太强,所以,当他要求罗马元老院授予他“罗马的友人及同盟者”称号时,罗马元老院选择了同意。利用高卢人的内斗,日耳曼人逐步侵占了莱茵河以西地区。

赫尔维西亚人忍受不了日耳曼人的不断入侵。“赫尔维西亚”这一称呼现在仍在使用,指的是瑞士人,生活在日内瓦湖以东。在与日耳曼人的战斗中,他们屡遭失败,犹如被东方人赶出去一样,他们决定逃往布列塔尼地区,一个与大西洋相邻的高卢最西部的地区。

高卢全境

这是一次部族大迁移,包括妇孺在内的全体族人,再加上邻近小部族的人们,总计达36.8万人左右,其中,作为主要战斗力的强壮男性9.2万人。迁移的准备工作从两年前就开始了,他们准备了可以吃两个月的粮食。为了不再对此处有所留恋,他们烧毁12个城镇和多达400个村落。接下来的问题是,选择哪条路线去西方。

路线有两条:一条是从集结地杰内瓦(现在的日内瓦)出发,径直向西。另一条是从杰内瓦出发,沿罗讷河一路向南,进入以罗讷河为界的罗马行省。接着,穿过现在的法国南部行省的北端,当时叫“阿尔卑斯山北高卢”,经由奥弗涅地区,再次进入高卢,最后沿加龙河北上,直达目的地布列塔尼地区。

第一条路线径直向西,路程短,但是有危险,因为沿途有强大的部族,如埃杜伊人。要通过这些部族居住的地带,战争在所难免。选择第二条路线,就要绕道南部,距离大大增加。好处是,只要得到罗马行省总督的许可,可以减少因战斗造成的人员伤亡。

赫尔维西亚人首领决定于公元前58年4月开始实施民族大迁移。他向罗马行省总督提出申请,希望经由行省境内。这一年的行省总督已经是恺撒了,他的任期是五年,他一口拒绝了赫尔维西亚人首领的要求,理由有二:一是可以明说的理由,二是不能明说的理由。

可以明说的理由是,30万人加上行李车、家畜,如此声势浩大的队伍通过行省时,不可能不发生意外。作为行省总督,他有责任保护行省,保障行省百姓的安全,因此,他只能拒绝。

不能明说的理由是,恺撒反对这次民族大迁移,因为赫尔维西亚人迁移的目的地是布列塔尼地区,那个地方不是无人之地。在那里,常年生活着皮克顿人和萨恩托尼人。对于赫尔维西亚人的这次部族迁移,他们并没有表示出欢迎,因此,即使沿途顺利通过,到达目的地后,战争也在所难免。一旦发生战乱,就有可能波及多达上百个部族的全高卢,从而出现大批难民。为了躲避战乱,难民势必逃向没有卷入战争的南方。因为,作为南方的罗马行省总督,恺撒自然不能同意赫尔维西亚人借道自己统治的区域。

只是,此时的恺撒不得不承认,一年前在执政官任上时,接受日耳曼人首领阿利欧维斯图斯的请求,授予他“罗马的友人及同盟者”的称号之举,效果适得其反。当时,授予阿利欧维斯图斯“罗马的友人及同盟者”的称号,目的是要将他纳入罗马的统治之下。然而,这个日耳曼人却认为,有了这个称号就可以对高卢人为所欲为,其结果是,赫尔维西亚人不堪日耳曼人的威胁,不得不选择离开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即今天的瑞士。

遭到恺撒的拒绝后,赫尔维西亚人并没有打消部族迁移的念头。尽管出于无奈,他们决定走第一条路线,从杰内瓦径直向西。然而,迁移尚未开始,与居住在沿途的其他高卢部族之间的冲突就已经发生了。于是,他们再次改变计划,决定走第二条路线。此时,恺撒尚未抵达任职地,他是在罗马接到报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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