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梅的确不在这儿住了,谁也说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最后一次看见她,是在十一年前。当时,她在这儿开了一家小药店,对街坊四邻总是有求必应,不知不觉中,药店变成了杂货铺。梅梅手脚勤快,持店有方,把小铺子收拾得井井有条,货色十分齐全。白天,她用多梅斯蒂克牌缝纫机(当时小镇上一共有四台)给人家做针线活,要不就站在柜台后面招呼顾客。她总是保持着印第安妇女那种特有的和蔼可亲的神情,又大方又含蓄,既显得天真烂漫,又对外界有所防范。
自从梅梅离开我们家,我好长时间没见到她。说实在的,谁也说不准她究竟是什么时候来到大街拐角和大夫一起过日子的,为什么她会这么贱,居然嫁给一个拒绝给她看病的男人。当时他们俩都住在爸爸家里,一个相当于养女,另一个则是食客。听继母说,大夫为人真不怎么样。梅梅闹病那天,他一个劲儿地劝说爸爸,要他相信梅梅的病不要紧。其实呢,他根本没去看梅梅,连他自己房间的门都没出。不管怎么说,即使梅梅的病只是头疼脑热,他也应该给她瞧瞧。不说别的,单凭他在我们家一住就是八年,我们从来没有亏待过他,他也总该知恩图报吧。
我不知道后来又出了什么事。我只记得,一天清晨,梅梅不见了,大夫也不见了。继母把大夫住的那间房子一锁,此后绝口不再提起他了,直到十二年前给我缝嫁衣的时候,才又说起了他。
在梅梅离开我们家三四个礼拜后的一个礼拜天,她到教堂去望八点钟的弥撒。她身穿簌簌作响的印花绸衣服,头戴一顶滑稽可笑的帽子,帽顶插了一束纸花。以往在家里的时候,我见她总是衣着朴素,经常光着脚。那个礼拜天,她一走进教堂,我还以为来了另外一个梅梅呢。她在前排,挺直了腰板夹在太太小姐们当中,装模作样地望弥撒,脑袋上顶着一大堆七零八碎的东西,花里胡哨的像是戏子的行头。她跪在前排。就连她望弥撒的那股子虔诚劲儿,也令人感到陌生,画十字的架势也透着俗气。知道她是我们家女佣的人,见她打扮得如此花枝招展地走进教堂,都十分惊诧。从没有见过她的人也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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