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一九八〇年,二〇〇八年加上两段间奏)
一
时间是苏联入侵捷克斯洛伐克两三年后。我爱上了瓦雷兹和泽纳基斯的音乐。
为什么呢?我问自己。是因为赶前卫的时髦吗?在我生命孤独的这个时期,赶时髦应该是毫无意义的。那是因为内行人的兴趣吗?或许我勉勉强强可以说我理解巴赫某一首曲子的结构,但是面对泽纳基斯的音乐,我毫无用武之地,我完全不懂,完全外行,也就是说,我只是个一无所知的一般听众。然而,当我贪婪地听着他的作品时,我感受到一股真诚的欢愉。我需要这些音乐,它们带给我一种奇异的慰藉。
是的,我说的是慰藉。我在泽纳基斯的音乐里找到一种慰藉。我在我的生命和祖国最黑暗的时期学会爱上他的音乐。
可我为什么要在泽纳基斯的音乐里寻找慰藉,而不是在斯梅塔纳的爱国音乐里?或许我可以在他的音乐里,为我刚被判处死刑的祖国找到永垂不朽的幻象。
灾难降临我的祖国(灾难的后果将祸延百年),我们的幻想因而破灭,幻灭的范围并不仅止于政治事件。这幻灭关系到人的原貌,关系到人及其残酷,还有可耻的不在场证明(以此掩饰其残酷),这也关系到总是以情感将野蛮行为正当化的人。我明白情感的波动(在私人生活和公共生活里)和暴行并不矛盾,但是前者分不清它和后者有何不同,前者成了后者的一部分……
二
我在二〇〇八年加上这些文字:在我的旧作里读到关于“我刚被判处死刑的祖国”和“灾难降临我的祖国(灾难的后果将祸延百年)”这些句子,我心里自动升起一个念头,想把它们删掉,因为这些句子在此刻无论怎么看都很荒谬。后来我克制住了,甚至因为我的记忆想要自我查禁而感到轻微的不快。这正是记忆的美丽与哀愁——记忆因为得以忠实保留往事连接的逻辑而感到自豪,至于我们以何种方式经历这些往事,记忆并不认为自己和任何真相的义务有所关联。记忆想要删去这些小段落的时候,不会有丝毫说谎的罪恶感。就算它想说谎,不也是以真相之名吗?因为事实不就是如此吗?在这段时间当中,历史已经将苏联占领捷克斯洛伐克这件事,变成了世人早已遗忘的一段单纯的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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