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莱姆·斯诺普斯来尤拉·瓦尔纳父亲的店里当店伙计时,她还不到十三岁。在十六个孩子中,她排行最后一名,是个幺妹。在她十岁那年,她的身高已超过了她的母亲。现在,虽然还不满十三岁,可她的个儿头已经比大多数成熟的女人还要大,甚至她的乳房也不再是青春期或少女时代的娇小、坚实、乳头硬直挺立的圆锥形乳包了。相反,她的整个外形令人联想起某种源于古老的狄奥尼修斯时代的象征景象——阳光下的漂亮姑娘和汁液饱满的葡萄,扭缠在一起的、果实丛生的葡萄藤蔓,在强悍、贪婪的牧羊神的践踏下,流淌着汁液。她仿佛并不是她当下境况中一个活生生的完整人,而是生活在浩瀚的真空里的人,在那里,她的日子仿佛在隔音的玻璃后面相互追逐。她好像在运用一种从所有的哺乳动物那儿继承下来的令人倦乏的智慧,聆听她自己身体器官的扩张增大,忧郁而茫然。
像她父亲一样,她也懒惰得不可救药,尽管在她父亲身上,懒惰表现为一种悠闲,一种持续不断的喧闹熙攘,令人愉快,而在她身上却表现为实实在在的一种力量,不可摇撼,甚至无情残忍。除了上桌下桌、上床下床之外,她全凭自己的意愿行事,简直就是一动不动。她很晚才学习走路。她有乡民们见到的第一辆也是唯一的一辆摇篮车,这是个样子笨拙、价钱昂贵的玩意儿,几乎像单匹马拉的双轮马车一样大个儿。她待在摇篮车里,到她个儿长得很大,腿在里面伸展不开很久以后,她还待在里面。她的个头越长越大,几乎要用成年男人的力量才能把她从摇篮车里拎出来。在被迫的情况下,她从摇篮车里走了出来,接着,她开始往椅子里坐。她要到一个地方去,就有人背她,这倒不是她坚持要这样做。情况仿佛是这样:甚至在婴儿时期,她就已经知道,没有一个地方是她想去的,任何过程的最终结局都没什么新东西,或令人感到新奇之处,一个地方和另一个地方与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两样。直到她长到五六岁,当她不得不到某个地方去时,她们的黑人男仆就会背着她走,因为她的妈妈不愿意在自己不在家时把她留在家里。人们会看到他们三人一行沿路过去——瓦尔纳太太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戴着围巾,身后跟着黑人男仆,他有点儿摇摇晃晃地走着,在他背上是那个个儿头大、摇来晃去、已经无疑是负担的女孩,宛如一古怪的、被人护送的萨宾人抢掠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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