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通过床前的一只水杯看到过去的人和事。那只水杯中插着一朵枯萎的花蕾,我已经忘了那枝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水杯里的,也许是半个月前,半年前,或者更远一些的时候。我好像从未见过它新鲜时的样子。也许小琴或者别的什么人将它拿来的时候是新鲜的,甚至可能还带着晶莹的露珠。仿佛它一经插入水杯,花朵就枯萎了,就像纷纷下落的雪片一经温热的手掌便迅速融化了一样。
这是一枝复瓣的棉桃。干瘪的花朵上爬满了白蚁。这只水杯是枣梨园仅存的最古老的器皿之一,它是用红泥烧制而成的,简陋的工艺使它的外形看上去显得粗糙而笨重,但它黝亮的色泽之中却贮藏着丰富的记忆。我用手指轻轻弹敲着它的外壁,想象的泉水便汩汩而出。当夜晚的月光悄悄地爬上窗台,蓝幽幽的光亮依附在它的边缘,在我记忆深处的枣梨园却是一派阳光明媚的晴空。我长久地注视着它,有时候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或者说,即便我通过这只水杯看见了过去,它也是稍纵即逝的——就像风行水上,没有声音,单单留下了一些散乱的波纹。
一九六九年八月,一个乡村巡回报告团来到了麦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中午酷烈的阳光下颤巍巍地走上了戏台,向人们展示了他死去多年的女儿的一件破旧的褂子,一绺乌黑的头发。他操着浓重的川北山区一带的口音,极为详细地向人们讲述了他的女儿被当地财主迫害致死的经过。
在这位老人的报告之后,伴随着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我看见小扣走到了戏台上。我知道,作为这种新生的仪式的一个部分,她将要对我的过去进行某种回忆和指控。这道程序是预先被排定的,它不仅得到了宋主任和村中的一些干部的支持,也受到了她的泥水匠丈夫的竭力怂恿。因此我终于有了一个机会简略地回顾了我一生的经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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