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没指望真的有人提出要买;此前,是癫狂而非希望全权掌控着他的行为举止;这时,他过了许久才明白,人家不是在捉弄自己。他重复道:“我的一切。”癫狂犹如疮疤脱落,余留的就是羞耻感。
“别开他的玩笑。”勒诺特说。
“我没开玩笑。我告诉你,我要买。”
长时间的沉默,仿佛没人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一个人要如何将自己拥有的一切拱手让出呢?他们打量着夏瓦尔,仿佛期待他掏空衣服口袋。夏瓦尔说:“你会顶替我的位置?”
“我会顶替你的位置。”
克洛夫不耐烦地说:“那他的钱还有什么用处呢?”
“我可以立遗嘱,不是吗?”
弗瓦曾将未点燃的香烟从嘴里骤然抽出,猛地碾在地上。他大叫道:“所有这些闹腾我都讨厌。为什么就不能顺其自然呢?勒诺特和我,我们买不回自己的性命。为什么他就可以?”
勒诺特说:“冷静点,弗瓦曾先生。”
“这不公平。”弗瓦曾说。
显然,狱中大多数人都和弗瓦曾有同感,他们曾耐心地看待夏瓦尔的歇斯底里——赴死毕竟不是开玩笑的,你不能指望一个绅士表现得与其他人相若。阶级就是一切,或许你稍为厚道点儿地归结起来便是如此,但眼下的这件事却不一样。正如弗瓦曾所说:这不公平。唯有勒诺特处之泰然:他一生从商,他曾冷眼旁观,许多生意做到最后,胜出者并非最出色的人。
詹弗耶打断了话茬。“公平?”他说,“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怎么就不公平了?只要你们敢做,你们都能成为有钱人,可你们又没这个胆量。我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就抓住了它。要说公平,这当然公平。我死时会是个有钱人,谁要是觉得不公平就见鬼去吧。”他咳嗽时再次发出锅里翻炒豌豆的声响。他把所有的反对意见都压下去了:他的做派已然像是占有了半个世界的人。其他囚犯的评判标准亦如沉重的砝码在天平上变动着——曾经富有的那个人,已有一只脚跨进了他们的行列,而詹弗耶已在财富的朦胧雾团的笼罩下昏了头。他厉声命令道:“过来。坐在这儿。”夏瓦尔顺从了,但交易成功引起的耻辱让他走起路来有些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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