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窝子门口长着五棵大榆树,两棵向西歪,一棵朝北斜着身子,另两棵弯向东边的大马路。夏天常有过路人走到这儿停下来,在路上的阴凉处歇脚。不时望一眼我们的房子。我们坐在西歪的两棵树荫里,也看着路上人。
日子久了我们便认下这一路人。叫不上名字,不知道他们到哪去,要走多远,却记住了模样。知道他们走过去还会回来。也有不回来的,时间一长被我们忘记。
即使早春和冬天,不需要乘凉,也有人走到这儿停住,放下包裹,蹲在地上缓几口气。似乎这几棵树下的气比别处多似的。
父亲不在的那年夏天,一个中午,路上走来一个瞎子。老远我们看见了,背个包袱,头昂得高高,手里的木棍左一下右一下探着路。母亲和大哥拾柴禾去了。奶奶、我、三弟四弟守在家里。小妹刚一岁,抱在奶奶怀里。大中午地窝子里又潮又热,我们只好在榆树下坐着,打一会儿盹,睁眼望一阵远处。
奶奶说,你父亲没打算在这个村里住下去。村子中间有空地方,你父亲不进去。他把地窝子挖在路边,就是想走的时候方便,一抬脚就到路上了。
在甘肃金塔时我们住在城中间,夜里偷着往外跑,一家人背着能带上的家当,偷偷摸摸地走过一条街,又穿过几条黑巷子,才到了车站。
那个小镇的人快跑光了。奶奶说,每天早晨起来都会少几户人。门大锁着,院子空空的。没粮吃,人都慌了,扔下几辈人建起来的家业往外跑。我们家在金塔时有一大院房子,都数不清有多少间。我不想出来,你父亲非要来新疆,没想到把命丢在了这里。
奶奶说着说着就流泪,眼睛不由自主转向河湾荒草间的一堆新土,那是父亲的坟。本来村里死人都埋在西边的碱梁滩。我们在老皇渠村就外爷外奶一家亲戚。母亲请不来更多的人抬棺材。碱梁滩太远。好不容易请来的几个人磨磨蹭蹭,都不愿朝西边去。后来就选了对着我们家门的河湾里简单地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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