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治八年。
桥头镇的每一缕空气中都充斥着人类的原始欲望。
花船上滋生着年轻女人的梦想。
煤窑下沸滚着青壮男儿的热血。
仅仅下了五个月的窑,肖太平就觉得自己已把煤窑的秘密看透了:这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啊,只要有一块掩埋着煤炭的土地,有一帮年轻力壮想挣钱的男人,窑就立起来了,煤就挖出来了。这里的关键不是开窑的资本,也不是开窑的技艺,而是人的蛮力,只要有使不完的蛮力,就有源源不断涌出地面的煤炭。
在嗣后终生难忘的五个月的下窑生涯中,肖太平几乎干遍了白家窑上的每一份活计。先是和曹二顺一起从窑下往窑上背煤,继而又和一帮肖家兄弟在窑下刨煤,拉拖筐。还在小窑被淹时做过几天排水工,从十丈多深的窑下,用牛皮包和木桶打出了半河沟的水。
肖太平认为,除了蛮力之外,如果说窑上真还有点唬人之处的话,那也就是窑下的通风和排水两件事了。近十丈深的窑下没有风是不行的,那得憋死人。刚下窑时,肖太平咋也吃不透,没见窑口有大风箱,也没见到啥暗藏的机关,地下怎么会有温吞吞的风呢?后来才发现,斜井之外还有个在地下和斜井相通的竖井。地上的风从一边井里进去,又从另一边井里出来了,有点像居家住户的过堂风哩。排水也靠竖井。竖井挖得很深,地下水都往井坑里流,流得满了,就用井上口的木轱辘放下牛皮包,一下下往上提。水若是一下子涌出许多,要淹窑了,背煤的弟兄便全扔了煤筐换木桶,一桶桶从斜井往上背。根据窑上的成规,背上一桶水,也算一筐煤的力钱。
再看看开窑的本钱——除却买下一块有煤的土地,肖太平竟没发现还需要多少本钱。不论是竖井还是斜井,都是人力挖出来的,做为一个窑主要垫付的,仅仅是几个席棚,一堆煤镐煤筐的小钱罢了,而这些小钱,肖太平完全拿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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