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班快车上,年轻的妻子坐着思考着什么。洛在车厢的一角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但是,年轻的新娘无法入睡,她听见秋风顺着列车呼啸而过,于是,她就静静地坐在车厢的另一角,陷入沉思。她把自己的生活交给了另一个人,希望获得幸福,希望自己拥有天命,希望能把自己的虔诚传递出去,这就是幸福,没有别的。泰蕾兹姨妈是对的,尽管她,埃莉,对虔诚、幸福和天命有非常不同的理解。她要的不只是情感和思想,她最想要的是行动。她一直是个行动派,尽管最初她热衷的只是网球,然后是雕塑,最后她把自己的哀愁化为文字,寄给了一个编辑和一家出版社。现在她也同样渴望投身行动,或者至少是积极的合作。她伤感地看着洛,觉得自己爱他,不论这种爱与她在第一次恋爱中感受到的有多么不一样。和之前的恋爱不同,她对他的爱中,为自己的成分较少,为伴侣的成分较多,她想要激励他做成大事。至于是什么样的大事,她并不清楚,但是为了他,她野心勃勃,这是源自爱情的野心。真遗憾,他竟然把才华浪费在诙谐的小文章和匆忙写就的散文上。这些文章就和他的谈吐一样,轻松有趣,但却既说服不了作者自己,也说服不了读者,他可以做得更好,好很多。也许写小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写作是一件大事,但小说不是。那是什么呢?她在寻找,却还没有找到,但她确定,或者说她知道她能找到,并且会激励洛。是的,他们会幸福的,一直幸福下去。在那里,在意大利,她就会找到。也许她会从过去、从历史中找到,从过往的事物中,从那些安详死去的、但却仍然美丽高贵的事物中找到……那么她为什么如此忧郁呢?抑或,这只是延续了她过去一直隐约感到的忧郁。这种忧郁仿佛是掩藏在她一切行为背后的病态,时不时会令她敏捷流利的言辞变得磕磕巴巴。她忧郁,因为她是一个无父无母、没有兄弟姐妹的孩子,她的青春只能在一个老人的大房子里悄无声息地绽放。他一直对她很好,父亲般地照顾她;但是他太老了,他的高龄让她感到压抑。她的身边总是围着很多老人。从记事起,她就认识德克斯老夫人和勒洛夫斯医生,她还是个小孩儿的时候就认识他们,那时他们已经很老了。她想,洛也是这样。虽然一个经常旅行的男人和一个整天在家的女孩过着不一样的生活,但洛也因为身边的老人而感到压抑。毫无疑问,这就是为什么他对变老的恐惧会成为一种精神上的困扰。海牙的斯蒂芬妮姨妈和舅舅们都老了,他们的朋友和相识好像都去世了,在那个小镇上,他们没有其他同龄人,只能孤零零地走在街上,往返于各自的家中,来来回回,来来回回……太凄凉,太孤单了。他们因此非常忧郁,整个少女时期她都能感受到这种忧郁……她一直没法和其他女孩儿保持朋友关系。她不再去见网球俱乐部的女孩儿们,在街上遇到学校里的同学时,她也只是匆匆地点个头表示问候。她的第一次婚约不幸破裂后,她愈发封闭了自己,只是常常和洛在一起,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他在海牙也很孤单,没有朋友,他说,他在意大利有很多朋友……真奇怪,他们两人都被无尽的孤独和毁灭感所包围!和大多数人、大多数家庭不同,他们身边没有朋友,也没有相识。毫无疑问,那两位很老的老人让他们倍感压抑。但是,她无法进一步想清楚,她觉得她漏掉了什么事,那件事她不知道,但却始终在那儿压着她,让别人躲得远远的。那件阴暗的陈年往事始终萦绕在老先生和老夫人的脑中,也像迷雾一样笼罩着其他人——老夫人的孩子们和老先生的孙女。那件事无法描述,但却绝对触摸得到,似乎只要伸出手去就可以抓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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