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末匈奴、鲜卑等部落先后入主中原,文化中心随着晋室南迁移到了长江流域,原来文化中心的黄河流域成了烽烟不断的战场,长期的战乱使汉魏故地深厚的文化积累破坏殆尽,飘荡在大漠荒野的只有那些鼓角横吹的歌声。历史上所说的“南北朝”始于宋武帝代晋建宋(420),终于隋文帝杨坚平陈统一全国(589)。“北朝”包括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北周。北魏统治者鲜卑拓跋氏先世久居塞北,直到道武帝统一北魏前还处在游牧状态,由于久“不交南夏,是以载籍无闻”(《北史·魏本纪》一)。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北魏的文学创作才进入一个新阶段,《北史·文苑传序》说:“及太和在运,锐情文学,固以颉颃汉彻,跨蹑曹丕,气韵高远,艳藻独构。衣冠仰止,咸慕新风,律调颇殊,曲度遂改。” “颉颃汉彻,跨蹑曹丕”自是溢美之词,但也只有这时才真正有值得称述的“北朝文学”,其中北朝诗歌的情况当然也是如此。
北朝文学由于历史、社会和地理的原因,呈现出与南方文学某些不同的特色,《隋书·文学传序》曾比较过南北文学的不同风格:
暨永明、天监之际,太和、天保之间,洛阳、江左,文雅尤盛……彼此好尚,互有异同。江左宫商发越,贵于清绮;河朔词义贞刚,重乎气质。气质则理胜其词,清绮则文过其意。理深者便于时用,文华者宜于咏歌。此其南北词人得失之大较也。
这则评论常常被引用以证南北文风的差异。其实,这种不偏不倚的持平之论并不准确,江左“贵于清绮”倒不错,河朔“词义贞刚”则未必。除北朝自发的民歌外,文人自觉的文学创作“词义贞刚”还不明显,有些修辞较为质朴的作品并不是“北朝文人舍文尚质”,像刘师培在《南北文学不同论》中所说那样,而是北朝作家希望“清绮”却不能,多半是“北学南而未至”的结果,其差别只在“五十步之于百步”,“盖南北朝文同风合流,北士自觉与南人相形见绌,不耻降心取下,循辙追踪,初非夷然勿屑,分途别出”(钱锺书《管锥编》卷四)。颜之推《颜氏家训·文章》载:“邢子才、魏收俱有重名,时俗准的,以为师匠。邢赏服沈约而轻任昉,魏爱慕任昉而毁沈约,每于谈宴,辞色以之。邺下纷纭,各有朋党。”北朝著名诗人彼此攻击对方剽窃南朝作家的作品,至少说明了南朝作家在北朝人心目中的地位,北朝诗人都以南朝同行为模仿的典范。这种同化过程开始于魏孝文帝迁都洛阳后,《北史·柳庆传》载:“苏绰谓庆曰:‘近代已来,文章华靡,逮于江左,弥复轻薄。洛阳后进,祖述未已。’”当然整个南北朝文学的影响是相互的,一方面,北朝诗歌的发展过程,是受南朝影响越来越深的过程,是北朝诗风不断为南朝所同化的过程;另一方面,随着南朝诗人的北迁或滞留北方,他们的诗歌创作也受到北朝人文、地理的深刻影响,又出现了南北诗风融合的现象,从北朝作家身上可以看到文风的“南化”现象,庾信后期的文学创作更是南北诗风融合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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