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常以“金声玉振”称誉正始之音,不仅由于此时玄学家论辩的激烈精彩和思维的缜密敏捷,还由于彼此的口舌之妙与吐属之美。章太炎、刘师培曾多次论及正始论说文“文章之美”与清谈的关系,刘永济在《十四朝文学要略》中也说正始时期“此标新义,彼出攻难,既著篇章,更申酬对。苟片言赏会,则举世称奇,战代游谈,无其盛也”。正始清谈直接或间接地影响此时论说文的思辨深度和艺术个性。嵇康的《声无哀乐论》便是他与“秦客”论辩的记录整理,他与向秀关于“养生”的相互论难,与阮德如围绕“宅无吉凶”展开的争论,与吕安就“明胆”展开的商榷,与张邈因“好学”与“自然”而进行的交锋,都是所谓“此标新义,彼出攻难”的产物。刘师培认为《嵇康集》中“虽亦有赋箴等体,而以论为最多,亦以论为最胜,诚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些论说文大部分是与人论辩的文章,文中“反正相间,宾主互应,无论何种之理,皆能曲畅旁达”,既具有分肌擘理的论辩智慧,也富于巧譬曲喻的语言技巧,读这些相互论辩的文章仍能感受到当时玄学家们的唇枪舌剑和文采风流。如阮德如在《宅无吉凶摄生论》中说人的寿夭祸福是“性命自然”而无关乎住宅,“命有所定,寿有所在,祸不可以智逃,福不可以力致”。嵇康《难宅无吉凶摄生论》中反问道:“唐虞之世,命何同延?长平之卒,命何同短?”阮的《释难宅无吉凶摄生论》回敬说:“唐虞之世,宅何同吉?长平之卒,居何同凶?”为了在辩论中居于不败之地,论辩者不仅要想法使意翻新而出奇,还得做到理无微而不达,不管是舌战还是笔争,其文无意不新,其言无辞不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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