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蓬户”“孤贱”而又不安于“蓬户”“孤贱”,艳羡荣华富贵而又得不到荣华富贵,恃才自负而又屡经坎坷,胸怀远志却又沉沦下僚,这使得左思和鲍照成了门阀制度最激烈的诅咒者,成了时代最深刻的批判者,因此他们二人便由急切“入世”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强烈“愤世”。
左思对自己的才华自视甚高,也切盼自己出群的才智能得以施展,《咏史八首》之一说:
弱冠弄柔翰,卓荦观群书。
著论准《过秦》,作赋拟《子虚》。
边城苦鸣镝,羽檄飞京都。
虽非甲胄士,畴昔览《穰苴》。
长啸激清风,志若无东吴。
铅刀贵一割,梦想骋良图。
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
功成不受爵,长揖归田庐。
弱冠之年就显露出卓越的才华,饱于学问又善于属文,而且志向和眼界都高,立论、作赋都堪称一流。不仅文才盖世,武略也不让人,“虽非甲胄士”却胜过甲胄士,满腹的韬略使他根本不把偏于东隅的东吴放在眼里。文人常犯的毛病是误将自己的文学天才当作经世的干才,导致他们过于自我感觉良好,极度夸张地炫耀自己的才能。史家的记述与左思的自夸相去甚远,《世说新语》引《左思别传》说:“思为人无吏干而有文才,又颇以椒房自矜,故齐人不之重也。”“颇以椒房自矜”反映了这位杰出诗人的庸人习气,“无吏干而有文才”则指出了他才华的特征。在诗人的自述和史家的记述之间,我们更倾向于相信旁观者清。毫无疑问,左思绝不会接受史家的这一判断,他那“左眄澄江湘,右盼定羌胡”的诗句,真有并吞寰宇气吞山河的气象,似乎在谈笑之间就可以把天下搞定。然而社会竟然使这样的干霄伟才不能实现自己大“骋良图”的“梦想”,于是《咏史八首》之二便对压抑人才的门阀制度大加挞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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