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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心跳得万马奔腾似的。用指甲狠狠地掐了一下手掌,有些生疼,方知不再是梦。镂空的白纱窗帘挡不得亮,阳光斑斑驳驳地钻了进来,爬到他的眼皮上,酥酥痒痒的,有些重量,压得他很是懒怠,竟不肯动弹。
“我上班去了。小凯在吃早饭,一会儿就该走了。”
这是儿媳妇的声音,在催促他起床送孙子上学。儿媳妇的话不温不火,可是字和字之间却织着一张网,密实得让人塞不进半缕疑惑。儿媳妇和龙泉说话,很少使用称谓。最初龙泉听不惯,也找儿子发过火。海鲤子不吭声,坐在沙发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海鲤子结婚以后话很少,妻子不在家时话更少。直到烟蒂在烟灰缸里排出乱糟糟的一支队伍,海鲤子才叹了一口气:“爸,人家也总算愿意搬过来住了嘛。”
龙泉最害怕海鲤子说这句话,却偏偏要低贱地逼着儿子说出这句话。仿佛听到这句话他才算是到了黄河死了心,自己把自己的退路给堵了。当年春兰去世时,三个孩子都已成家搬出去住了。龙泉一个人挨不住那样的清冷,是海鲤子说服了妻子搬过来同住的。于是,老少两个男人就一起欠了那个女人。
可是海鲤子欠那个女人的,还不止这些。
海鲤子大学毕业之后,分到了省城一家小小的师范专科学校教美术课。在这样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学校里,美术学院毕业的海鲤子,也算是一个令人瞩目的人物了。学校领导有心在诸事上抬举海鲤子,没想到反惹了那些教了几十年书的老教师生出嫉妒之心来,处处排挤难为海鲤子。学校经费紧,宿舍少,论资排辈怎么也分不到海鲤子头上。二十好几的海鲤子,下班回来还和父母哥哥挤在一个屋里。海鲤子在那个环境里待得很是憋气,回到家里不见笑脸,反总是唉声叹气。龙泉见了,虽是心疼,却也无奈。龙泉那时候还是个刚刚调进省城的地方官,浑身上下带着小地方的土气和憨气。在省城也不认得几个人,又是一副抹不下脸求人的架势。倒是与海鲤子一同教美术的一位老教师,十分替海鲤子叫屈。一日拉了海鲤子到家里坐,闲闲地就问海鲤子愿不愿意调到省委宣传部做事。海鲤子说我一个搞艺术的去那里干什么呢?老头子摇摇头,说:“咱们省长还是学机电的呢。”海鲤子便叹气:“我就是想去,又怎么调得进去?学校哪里肯放?”老头子就笑眯眯地说:“有你这句话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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