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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涓在大学毕业分配到北京教书之后的第一个暑假里,回了一趟老家姚桥。那一天的行程从开始到末了都充满了诸多琐碎却极富有戏剧性的事件。这些事件如果能稍稍向前发展延伸一步,就会彻底改写她后来的人生故事。
那天她去北京火车站买票,得知当天去徐州的票已经售完,正欲转身离去,却意想不到地撞在一个退票的农民身上。后来当火车经过德州时,她突然嘴馋起来,决定下车买一只扒鸡。为了两毛钱的找头,她与小贩讨了很久的价,几乎是在最后一秒钟里才挤回车厢的。再后来当火车抵达徐州时,她意外地在接客厅里遇见了一位大学时候的女友。那位女友毕业后分配在徐州工作,两人离开校园以后是头一次见面,都憋了许多的话要说,小涓临时决定要在女友那里过一夜,第二天再转车回家。谁知在女友的宿舍里,小涓喝了一杯热茶之后突然又改变了计划,要坐下午的长途汽车直接回姚桥。如果当时小涓没有买到从北京到徐州的退票,如果那天小涓在德州下车时为了那只扒鸡而误了车,如果那天小涓最终决定在徐州女友那里过夜,那么她就完全有可能避过那场因大水而引发的灾难,成为另一个故事里的女主人公。可惜她没有。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双强有力的大手,在毋庸置疑地推着她,一步一步地朝着她的终极走来。她终究没有躲过那双手。
沈小涓那次回姚桥并没有事先告诉家人,下车后也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微山湖边。
最早发现她的是一群矿区子弟学校的孩子。夏天学校放假,孩子没人管,便都到湖边来疯耍。水性好些的,全脱得精光地下浅滩去摸鱼。水性差些的,就赤着脚在烂泥涂里寻找卵石子。那天当他们玩得正野的时候,却突然看见一个年轻女人朝着他们走来。女人穿了一件小方领短袖天蓝色带碎花的细布连衣裙,腰上系了窄窄一条白皮带,脚上穿了一双坡跟珠光塑料凉鞋。女人的头发编成两根辫子一路垂到腰上,再用一条白手绢绑到一起。白手绢的边角在女人腰肢上无力地垂挂下来,远远看上去像是一只被猎人射伤的白鹅。女人这样的装束对小镇上的人来说很是新奇,竟有几分像朝鲜电影《摘苹果的时候》里边的那个女主角。孩子们愣愣地看着她,却没人开口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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