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则小说的指涉论
我在念小学的时候拥有了第一个版本的《伊索寓言》,十六开彩色连环图,每一页或两页一个故事。这本书让我发现:动物也像人一样会说话,甚至连树木、太阳和北风也说得挺有意思。这倒不会让我困惑,伊索带来的真正困惑是故事结尾部分的“寓意”经常与我自己读到的不同。
就像那个北风和太阳争胜的故事,说的是它们比赛看谁能让旅行者脱下外衣。北风使劲儿吹,旅行者却把衣服抓得更紧,北风更加用力,旅行者反而又加了一件衣服。而太阳则慢慢散发热力,旅行者觉得热了,就把加上去的衣服脱了,太阳越来越强烈,旅行者终于受不了,把衣服全部脱光,跳到河里游泳去了。这则寓言结尾的“寓意”部分说:“温和的说服往往比粗暴的力量来得有效。”可是,太阳难道不比北风粗暴吗?倘若设定的比赛方式是看谁能让旅行者加件衣服,那么北风显然会得胜,这个故事的寓意是否就得说成“粗暴的力量往往比温和的说服来得有效”呢?
只有燕子受到保护,为什么?
《伊索寓言》的成人读者便可以有更多的世故经验去怀疑:当一则寓言所指涉的寓意是如此可移易甚或可反转的时候,我们又如何将之视为一种教训或真理的载体?或者,寓言结尾处的寓意部分——也就是一再以“这个故事说的是……”形式所带出的那段话,只不过是寓言作者或编者为了让一个现实世界中无法存在的荒怪故事(如:狐狸请鹳鸟吃饭、青蛙想和牛比试身躯大小等)能够和现实世界容有较多的“意义上的联系”而设计的言说而已。换言之,寓言的作者或编者发现:寓言必须有寓意(如:这个故事是说眼光看得远的人可以幸免于难。《燕子和其他的鸟儿》),唯其透过了寓意所传达的教训功能,人们才不会去计较狐狸怎么请鹳鸟吃饭?而青蛙又如何向牛看齐?在这里,寓意未必要表述一个真理,它的存在即是让读者承认荒怪故事因具备了意义而拥有了正当性而已。试想那个《燕子和其他的鸟儿》的故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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