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孟郊的山水诗
陶、谢而后,山水田园逐渐成为诗人们精神的避难所。那些憎恶社会丑恶、冷酷和虚伪的诗人,就到山水田园中去寻找秀美、纯洁、真朴和温暖,于是诗中的山水田园成了社会的否定物,诗人们小心翼翼地剔除掉自然中的荒凉与丑恶,只让人们去领略大漠孤烟的雄浑,去品味小桥流水的精巧,去体验山岚宿雾的空蒙。往往社会越动乱,山水就越安宁;社会越是丑恶,山水就越是美好,诗人们借此来避世或傲世。
可是到了孟郊那儿,山水诗中完全找不到飘飞的柳絮与拂水的垂杨了,他像着了魔似的专拣病马、饥鸟、荒城、枯枝、败叶入诗,一向令人心醉的山水诗忽然闯进大量腥秽丑恶的意象,使人读后觉得痛苦甚至恶心,就像吃惯了精致的美食,突然被迫去吃带血腥腐臭味的东西那样难受。不妨先尝一尝他《峡哀十首》之三的滋味:
三峡一线天,三峡万绳泉。
上仄碎日月,下掣狂漪涟。
破魄一两点,凝幽数百年。
峡晖不停午,峡险多饥涎。
树根锁枯棺,直骨袅袅悬。
树枝哭霜栖,哀韵杳杳鲜。
逐客零落肠,到此汤火煎。
性命如纺绩,道路随索缘。
奠泪吊波灵,波灵将闪然。
在这只能见到一线天的三峡,数百年幽暗如长夜,正午的日光也照不进来,峡水像淌着饥涎的凶兽,时刻准备将人吃掉,两面峡石上的树根紧锁枯朽的棺木,树枝上悬挂着死人的白骨,霜风在枝头哀号,江中的波光像鬼眼似的一闪一闪。这种阴森可怖的景象,见了直叫人心惊魄破,避之唯恐不远,更不用说以这儿为心灵的归宿之地了。
和过去的诗人把自然作为社会的否定相反,孟郊将自然作为社会的投影,他笔下的山水阴森可怕,是诗人生活于其中的社会本质的反映。他养成了一腔愤世嫉俗的刚肠,愤世和骂世是他诗中常见的主题,如《择友》说:“兽中有人性,形异遭人隔。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古人形似兽,皆有大圣德;今人表似人,兽心安可测。虽笑未必和,虽哭未必戚。面结口头交,肚里生荆棘。”《赠崔纯亮》更是咒世的名篇:“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出门即有碍,谁谓天地宽。有碍非遐方,长安大道旁。小人智虑险,平地生太行。”显然,孟郊把对世道险恶的痛苦感受带进了他的山水体验,因而他笔下的山水才那样使人恐怖。他在许多山水诗中,由自然联想到社会,又从社会折回自然,如《寒江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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